Cheez

• 原作向，东京奥运之后

• 影山第一人称

• 想以最少的cp滤镜写两人向彼此自然的靠近，遂有此文
  

1

“后会有期，影山！”

“嗯……”如同提示饥饿一般，大脑的某个部位提醒我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讲。但在费力思考了片刻未果之后，我还是选择了最简洁的回答。“后会有期。”

正午的太阳又移动了一点，光线从体育馆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将日向完全笼罩其中。我惊讶地发现，此刻球场的中心线恰好与明暗分割线相重合，我与日向分别站在阳光与阴影之中，那球网就是沉默而坚定存在着的界线。

一股莫名的焦躁从胸口蔓延开来，让我感到浑身不适。我想要直直地走过去，掀开球网到达球场的那一边，到达日向那里，但却在将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踌躇了起来——

我有什么必然的理由，要跨过这条界线呢？

 

我盯着球网出神了片刻，当我再次看向日向时，才发现刚才日向站立的地方已是空空如也。

不知何时，日向已经离开了此地。

 

2

“其实……一种……狂跳……瓦解……奔跑……”

车上放着我没听过的歌，模模糊糊能分辨出几个字词，应该是姐姐喜欢的那种类型。在前往车站的路上，我还在想着这个梦。

高中的时候，日向经常跟我提起他各种奇怪的梦境。晨练之前，午休时的走廊里，放学回家的路上，只要他想起，就会自顾自地讲起来。我时常对于那家伙所做的梦的丰富程度感到不可思议，看来即使是在睡着的时候，他也会坚持不懈地到处乱窜，甚至不客气地邀请那些我只听说过名字的漫画人物进入梦中。当然，出现频率最多的，还是排球，以及一个被他称为“可恶的影山”的人。

不管怎么说，那个被他描述为一副恶魔嘴脸，总是在欺负着他的家伙，才不是我。

“梦就是这样啊，难道影山就不会做这样的梦吗？”在一次我评论他的梦太过脱离实际后，日向曾经不服气地这样争辩。

“不会。”对于我斩钉截铁的回答，日向当然是一脸毫不掩饰的“我才不信”。

但这确实是事实。我很少做梦，或者说，很少有梦能在我醒来之后仍然能被我想起，而它们大部分都几乎是现实场景的复刻。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对于我做过的梦大都印象深刻。

比如初三那场比赛我托出的最后一个球，比如北一的教练对我说“你先下场休息吧”；比如爷爷拉着我的手，走在从体育馆回家的路上，比如刚入乌野那场三对三时，那个人莽撞地在我身后跳起来，又对我大喊出那三个字。这些梦总是适时地出现，像是记忆的自动保护机制，提醒着我哪些事情不应该忘记。

今天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马上又要与日向道别了吧。我望着窗外一闪过的建筑物，这样想着。再过不到五小时，日向就要再度飞往地球的另一侧，前往那个曾经用沙滩让他饱受挫折，同时也给予他更结实的翅膀的国家。而要在今天踏上海外征途的，不只日向一人。

我可以以我的发球得分率担保我们安排行程和买机票的时候并没有商量，然而我们的航班确实在同一个机场的同一天，只不过我的飞机要在他出发六小时之后才能起飞。六个小时绝不算短，我也讨厌漫长无意义的等待，可我还是没能拒绝他一同前往机场的邀请。

毕竟之前，我还从来没有机会在机场迎接或是送别那个家伙。

 

可能是列表已经循环播放了一遍，那首歌再次响起，这次我听清了大部分的歌词，

“其实我想要/一种美梦睡不着/一种心脏的狂跳”

 

我又想到那张球网，和球网对面的日向。从高中到职业阶段，我们分别又重聚过无数次，分开的时间有数年不止，最远的距离甚至是地球两端。期间，我们的聊天记录屈指可数，然而我从来都执着地觉得那家伙一直跑在自己的身边，他的面容清晰可见。

但是梦里的我，却对于掀开球网同时怀有急切和畏怯这两种心情。那道球网将光与影划定得如此清晰，仅仅是注视着它们平静地并存都令人惊叹。我不知道跨出那一步之后，我是会走入完全的光明，还是把整个世界搅得混乱不堪，以至分崩离析。

 

“瓦解界线不被撂倒/奔跑/依靠”

 

“有必要瓦解吗？”这样的问题不过大脑便脱口而出，连我自己都觉得突兀。于是，我干巴巴地加了一句听上去毫无用处的补充，“界线。”

没想到的是，姐姐连目光都不曾离开前方，好像我问的是“几点能到车站”一样寻常的问题。“你是说这句歌词？”

我本想说不是，但想到我不知道如何继续解释，便顺着撒了谎，“对。”

我忘记了，自孩提时起，姐姐就已经和我有太多的不同之处了。她能够辨认出两件在我眼里完全相同的衣服的优劣，能够指出两句在我听来没有区别的话的不同，她总是能注意到很多我注意不到的事情。因此，对我来说万分费解的问题，她说不定能轻松地处理。

“消除界线是挺危险的……”姐姐皱了皱眉，声音显得有些低哑。

我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就这样停顿了三四秒后，姐姐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化为嘴角的一抹笑意。“不过能遇到想让自己这样做的人，也是很难得的吧？”

我愣住了。

“作为成年人，只要不后悔自己作出的选择，就可以了。”姐姐说完后，还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对自己的话表示满意。

 

我正在思考要如何回答，姐姐突然轻呼道，“啊，刚才想到一些事就开始自说自话了……飞雄可能完全没听明白吧？”

“没事。”我按抑下心底涌动的暗潮。“我也是随便问问。”

 

3

“影山，影山！快到站了！”

我迟迟醒来，才发现我在乘坐新干线前往机场的路上睡着了，而且还是以一种很不雅的姿势——我的大半个身子都歪向日向那边，头也不客气地放到了日向的肩膀上。我像反射的弹簧一样迅速坐直，顺便用余光瞟了一下日向的衣服，确定没有将口水之类过分的印记残留在上面。“怎么不推开我。”

“推开？”日向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为什么要推开？影山是不信任我的三角肌吗？”说着，他握紧拳头，朝我做了一个展示肩部肌肉的动作。

“……才不是那个意思。”看起来他是完全故意曲解我的话，所以我懒得继续解释，从包中摸出水壶。喝水的时候，大脑也逐渐从混沌变得清明。仔细回想了一下，上车之后发生的事我已经几乎全部都不记得了，仿佛从接触到座椅的一刹那起就失去了意识。于是，我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日向突然看起来十分愤怒。“你不记得了？！”

“……不然我为什么要问你。”被日向这么一反问，我竟然有种没底气的感觉。

日向摆出一副很老成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忍耐惯了孩子的家长。我非常努力才克制住了一手按住他脑袋的冲动。“刚上车之后，我在讲今天小夏送我出门时候发生的事，结果还没讲两句就发现你睡着了，真无礼啊……”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影山难道昨天熬夜了吗？”

“我才不熬夜。”我一字一字地发音，咬字清楚，像是发誓。

“哦，是吗？”日向耸了耸肩，“那你为什么会睡这么快啊？”

是啊，为什么呢。我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个问题。

可能是凑巧，但也不能说完全无迹可循。事实上，早在高中时期我就已经发现，有日向在身边时，我的入睡速度和睡眠质量都会显著优化，不管是在大巴车上，外出合宿的卧室里，还是午睡时的课桌旁。或许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吧，我曾经这样潦草地想过。不过不管怎么说，对于日向的这个问题，我十分清楚，最接近正确的答案就是——

“因为你在旁边。”

 

而这六个字哽在了喉咙，当然也可能是舌尖，或者是牙关——随便了。重点在于，即便是我这样无论自我和他人认知中都属于迟钝类型的人，都能觉察到这样的回答绝对是实实在在地越界了。

都怪那可恶的梦，我恨恨地想着。从前我和日向的相处和交流几乎从来不需要多加思考，这是我和他正式认识不到一周之后就认定的事情。他和我一样较真，拼命，渴望胜利，理所当然一样地理解我说的话，理所当然一样地信任着我的指令，理所当然一样地索要着所有的传球，理所当然一样地对我下达十年的战书。因此，我也毫不客气地规定了最终赴约的地点。他的存在本身就像是理所当然。

然而现在，由于那个梦，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了。更可恶的是我无法说服自己梦境中出现的界线完全是我的臆想。本能让我索求更多，但同样是本能，阻止我按照这样的想法行动。“成年人只要不后悔自己作出的选择就可以了。”姐姐这样轻松说出的话，落在我身上却格外沉重。如果我并不知道这两种选择的后果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实施“选择”这一行为，我又该如何破解困境呢？

“影山，你不舒服吗？”日向的声音将神游在外的我拉回现实。视线重新聚焦，面前的日向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这不公平。难道受到这样困扰的只有我一人吗？

我瞪着他，他也认真地以迷茫的眼神回报于我。我顿时意识到了我的不满有多孩子气。日向显然对我的杂乱思虑一无所知，连我都无法描述的心情，要求日向能够理解，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

列车逐渐减速，窗外建筑物上的字体变得可以分辨，车厢内也人声嘈杂了起来。我缓和了眼神和口气，“没事。该下车了。”

我有些担心，等下和日向的道别，还能够平稳地进行吗？

4

我的担忧在某种层面上应验了。

因为在抵达机场大门的那一刻，我们还是不可避免地按下了比赛的开关。

在人群中奔跑太过失礼，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提起旅行箱，迈着大步向机场内部急速冲刺。最终，还是我以抢先一步到达登机指示牌下宣告胜利。

“我赢了！”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喘气看起来不那么剧烈。“这样我就是1645胜，1640败……”

日向从头到脚都写着懊恼两字：“是我那边的安检太慢了……单论速度我不可能输！”

“不要做无用的假设了呆子，下次赢过我再说吧呆子！”我说完才意识到我刚才两句话的句尾竟然都用了“呆子”，而日向没有放过这一点，“有必要说两个‘呆子’吗？有必要吗？我早就说了叫你改一改句尾吧！喵不行的话咩之类的也不是不可以！”

眼看日向就要遭遇灭顶之灾，机场的广播声及时出现，打断了我的动作：

“前往里约热内卢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X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

趁着我凝神倾听广播的时机，日向迅疾地从我的手下脱身而出。我也不再与他计较，轻哼一声后站了起来，“你该走了。”

“让我说完！”日向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我的胳膊，示意我先呆在原地。“感谢你来送我，还有……”他眨眼，有点得意地冲我笑着，“终于，这次是我先走一步了，影山选手！”

“不过是航班的问题！”我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道，“这可不能算进胜负记录里。”

“我知道的！”虽然日向这么说，但他嘴角的弧度却让我很不放心。或许是觉察到我别扭的神情，日向又拍了拍胸脯，以示诚意。

 

“那么，后会有期，影山！”

“嗯……”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正午的太阳又移动了一点，光线从机场的玻璃斜射进来，将日向完全笼罩其中。我与日向就恰好分别站在阳光与阴影之中。那条明暗分割线存在于我和日向之间，仿佛将我们隔开的除了空气，还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梦境中的焦躁延伸到现实中，只让我胸口的灼痛感更加强烈。我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而这样的话非当面说不可。如果错过了今天，下次我们再次相见尚不知是何时，更遑论到那时我是否还能回忆起今天的想法。

但是，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我现在才发现，即使我已经能够轻松自如地和攻手沟通，即使我已经是媒体报道里年仅24岁就已经两度征战奥运、令世界瞩目的排球运动员，我还是不懂得如何理解和表达自己特别的感情。慌乱，迷惘，兴奋。我想，我觉得，我需要。那些字词狂乱地绕过我的唇边，又被我一一排除。每一个字都想要跳出口中，但每一个字又都是不合适的。好荒唐啊，说出一个句子，竟然要比托出带着各种各样旋转的托球都令我觉得棘手。

要不然放弃好了。就像平常那样道别好了。心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一切都是我的错觉罢了，那些奇怪的感觉睡一觉就会消失，奇怪的问题睡一觉也会忘记……

 

 “不说吗？”

我猛然一惊，抬头看着日向。

他的嘴唇分明没有动，但他的目光是那样专注而炽热，我确信他在这样问我。

或者说，在威胁着我。

擅自认定日向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也许才是真正的自以为是。

 

身边仿佛起了狂风，那些好好保存着却没有编号串联起来的记忆碎片和气流一起涌进双耳，将我的头吹得生疼。

 

14岁的我初见日向，只觉惊心动魄，难以忘却。

24岁的我已经与无数强者搭档过招，却依然认可，并想保持这种特别。

我不擅长理解和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此时此刻，我无比笃定的一件事是，那些不知名的复杂的情绪，那些无论“咚咚”还是“呼呼”的感觉，那些小孩脾气的不服输，那些不明来源的焦躁，那些无意表露却无法掩抑的喜悦，那些总是在入睡时奏效的安心，全都来源于身前这个人。过去产生的只源于他一人，现在萌动的都属于他一人，将来那些所有未发生的心悸——

——我也只想交付于眼前这一人。

 

像少年时扔掉孤独王者的披风一般，我伸手将我们两人之间的那层屏障果决地扯开，并丢弃一旁。向前走，迈出的一步踏入光与影之间，却又仿佛走过了无数个晨昏线，我看到15岁的日向，25岁的日向，他们的面容如此不同，又如此相似。

于是我朝着这所有的日向张开双臂。将少年时的约定，永远的追逐，将荣耀与低谷，乌野的肉包与巴西的暖阳，将意味不明的对话，所有的确定与不确定一同抱住，拉进胸前。他所有的优点和缺点，笑容与泪水，过去与现在，此刻都被我全盘接纳。

 

我的心跳得很快，比赛场上，不，可能比坐过山车时还要快。不过我很快就感受到了另一个滚烫而有力的振动。那个心跳缓慢而稳步地加速，最终和我的心跳达成一致的频率。

分毫不差，完美契合。顿时一切话语都显得多余。

但我仍然怀揣着一个问题。“可以，不需要吗，”我一字一字地说道，是在征求意见，却又像是宣读誓言。“界线。”

日向的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我想一定是过于兴奋导致的。半晌之后，他才一拳狠狠地砸在我的背上，大喊道，“那还用说吗，笨蛋山！”

 

有阳光照射在旅客的平板上，晃得她移开了视线，转头望向大厅。朦胧之间，她隐约看到有一橙一黑、一高一低两个人恰好站在明暗交界线上。他们拥抱的身影与光影交织于一处，竟让她有种感动的错觉。

像是不停轮回的昼夜，像是无言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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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我们之间胜过友情，多过爱情，用任何一个词语来界定都显得太过片面。这种感情太过丰盛，你已然成为我的一部分，我融化在你怀里，如同光与影、昼与夜一般并存。

我心里盛着的情感溢出，流淌在你触摸阳光的指尖、浸着海水的脚背，在你每一寸的筋脉肌肤上流动成河，命令我朝你奔涌而来。

原文出处： @某某今天更新了没  的【K花】一千零一个夜·鲛人与巫（下），有改动

感谢太太投稿代餐bot让我看到了这段描述，感谢太太授权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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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后记：

影日拥抱和尽可能遵循原作设定下二人的情感变化是我的夙愿，自完结后磨蹭了好久才写完，也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最好不要纠结细节（如他俩的航班时间），以及文里的歌词其实出自一首中文歌，林俊杰的《伟大的渺小》。

 最后还是那句话，ooc都是我的错。